cherryblue

Sometimes it is the very person that no one imagines anything of does the things that no one can imagine.

【靖苏/ABO】虞美人(六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六章 金风玉露

得到一位亲指点,修改了上一章个别地方,最后由靖王定了见面的地方,更符合身份(如果我没说清楚请手动去上一章结尾处看看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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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多事情,做成的时候让人惊异不已,然只有做过的人才懂得,不过是按照欲达到的目的慢慢铺陈开来,反推回去,再一件件的妥妥当当做了,其实倒是乏味的很,远不是茶馆里讲的那般有趣。

世上欲成大事者甚多,能成伟业者来寥寥,都道是天纵英才者少而碌碌平庸者多,正如这世间乾元者寥寥而中平甚众一般,天命不予,人力难违。

梅长苏对此自是不以为然。正所谓成事虽在天,某事却在人,未谋者岂有怨天尤人之理。纵观常人,欲求十,自谋五,多者不过七八,便等着好风借力顺水行舟,若不得,便说是天道不许,自身已然尽力而无所得,果真怀才不遇。

真正欲成大事,求十,必要自谋九十,或有人更多一二成,无论天命何为,已然能成全自身,纵使谋事未成,却不留半分遗憾,此方为不悖之道。若是寄自身于对手、于亲友,更有甚者寄于天命,于酒坊赌徒何异。故梅宗主行事,素来不求对手松懈,更不求高人相助,只是夙夜煎熬自己的心血罢了。

梅长苏此番入京,虽不敢说准备万全,知己知彼却是不在话下的。京中众人,多半是自己熟识,各人门派立场自然是知晓;这些年间有琅琊阁的消息,加上自幼研习兵法,推断出诸事的因果并不难。

而世间最难以估量又易变的,是人的心思。常言道,欲观人,一载要看三百六十五日,少了一日也是不成的。他离开故都十二载,时移世易,其中多少沧海桑田,人的心意又如何能一成不变呢。话虽如此,但内心深处某个地方,总奢望着某个人,若是一成不变,便好了。

梅长苏收到靖王的便签已然入夜,窗外秋风萧瑟,笼罩里的烛火亦摇曳不止,他便借着飘忽的烛光,看了旧友的信言。不过略略两行字,无甚特别的意思,见面更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,本不应该有所触动。

只是看了景琰的字迹,许多陈年往事忽然涌上心头,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,亦或是浸入骨髓再不能忘,那些旧事的影子如花灯上云朵的图案,白日里虽能看见,却只有点了灯,才会洒下满地影影绰绰的卷曲的纹路。

仿佛自己还是十五六的少年,冬日里被关在房内习字,景琰便是用这种字体,不紧不慢的写着。景琰最喜欢抄诗经里的句子,不是整篇整篇的写,而是一句一句的,只要有一个字不满意便不肯罢手,常常好几篇纸都是一句。

自己那时候最耐不住性子,又淘气,仗着景琰口舌上不如自己伶俐又年长两岁爱摆出一副长兄的样子,常常捉弄他。记得有一回偷拿了母亲的胭脂水,勾兑了香粉让景琰用来习字,那一日满纸的桃花粉面颜色和甜腻腻的香粉味,写的是“我心匪石 不可转也 我心匪席 不可卷也”。彼时自己还问过,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,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,该如何待之?”

林殊一向自诩聪明,事事都要压景琰一头,想这句既然自己不明白,他更不会明白了,不成想那一次却是料错了。至今还能记得,那时景琰狡黠的对自己笑了,慢慢的嘴角虽仍有笑纹,眼中的笑意却变了,竟有几分苦涩的味道,说不准是什么,只是觉得盈盈满满中略微有些沉了。

直到几年后,他被火寒毒困住动弹不得,渐渐忆起这些事,才略略有所体会,那时的景琰,心中有多甜便有多苦,自己毕竟小了两岁,竟后知后觉至此。然而两人早已天各一方,实难相见了。

思至此心中大有暖意,字如其人,字未变,人兴许亦未变,仍是旧相识。然而世间少有看尽人事而不改初心者,梅长苏此刻惑于旧日情谊,又夹带着太多私心,一叶障目罢了。

次日,梅长苏早早起身,仔细束了发,着了白玉的发冠,选了件月白的衣衫,于铜镜中打量着自己。觉得似乎芝兰玉树谦谦公子风度有余,而胸有丘壑无双国士智计不足,不够沉稳难以取信于人。于是换上了常备说老气横秋的铅蓝色的长衫,整好了形容,方才上了马车。

因着时辰尚早,他又体弱经不起颠簸,一路上马车缓缓而行,听着外面众人为生计奔波的声响,倒是别有一番意趣。早间更衣时,飞流十分不乐意,拽着月白的那件叫着好看。自己何尝不想神采飞扬的出现在景琰面前,只是身份已变,彼时是策马同游的伙伴,今日要做的是为他运筹帷幄的谋士,衣着光鲜又有何益。

他选了靠边的位置,小二上了茶,留下煮水烹茶的一应器具,收下赏钱退下了。来此地的诸人,哪有诚心品茶的,都是借此地来谋策的,谋财谋事,也少不了如自己这般欲谋天下的。出门时本是爽晴的天气,这一会儿却阴了下来,天色沉沉略有雨意。

梅长苏素来行事得宜,江湖白衣请见靖王殿下,少不得要早早候着。许是他太恪礼,又或许是心中属于林殊的那一点点不死之心,跳动着吵嚷着要见景琰,他到的实在是太早了,早到茶水已然冷透,还不见靖王的身影。

此时已过了靖王定下的时辰,林殊心忧自己多年未见的旧友,不知他容貌如何,身量是否又涨了;梅长苏却清楚的知道,过时不至,未尝不是敲打之意:你便是有再大的来历,我亦可不闻不问不相见。果然年岁使人长心智,一根筋的萧景琰成了靖王殿下,调理人的本事也一起长了。

此时天空中布满了大朵大朵铅灰的云彩,日头远远在其上,只从云朵间的缝隙中透出一道道金灿灿的光线来,正有一束打在梅长苏面前滚沸的茶水上,开出一朵朵鎏金的牡丹。他冷眼瞧着随水翻滚的茶叶,如风浪里身不由己的小舟,心中不禁一动。

靖王走进这间茶室,正看见这一幕,这位行事不俗又颇有来历的江左才子,身上笼着一片金光,纤尘不染颇具仙风道骨,眼光遥远而缥缈,仿佛下一刻便随着这金光脱去肉体凡胎,羽化登仙而去。

梅长苏起身行礼,靖王亦还礼致意。靖王虽此前对他无甚好感,今日一见,此人举止恭敬,形貌亦是出挑,不似自己之前想的那般城府莫测,倒是谦宛温润的很,想着自己故意晚到了片刻,反而是颇为小家子气了。

靖王道,“昨日我府上将士鲁莽,冲撞到先生,还请先生体谅他们是军旅粗人,切莫与之计较。”梅长苏双手奉上茶盏,微微颔首笑道,“昨日路遇一小家仆,惊了马车,我见其年幼恐有所伤损,欲带回下塌处为其诊治。不知怎的,殿下手下的众将军以为我欲加责难,方由此误会。”

靖王听罢,道“先生不在意便好了。先生既是宁国侯府的贵客,为小小奴仆受此惊吓,本王实在过意不去。”梅长苏道“岂敢岂敢,不过是个误会罢了,殿下无需介怀。在下倒有一事不明,这小儿打扮似是宫中使役,王府诸人为何如此挂心?”

靖王思虑了片刻,道“这孩子的母亲会些音律,颇得纪王叔喜爱,然王叔少在京中,托我时时照管。”梅长苏浅呷了一口茶,并未回应。只听靖王又道,“先生来历,本王略有几分耳闻;先生所托之人,我已见过;先生所谋之事,我亦懂了几分。只是我久不在国中,不得陛下青眼;素来只专武事,朝堂之中并无半点人脉;妻族已没,母亲只是次嫔,更无半点身家。”说至此,停下不言。

梅长苏眼神灼灼,却不似有开口的意思。两人对视了半日,靖王又道,“先生高义,欲还亡者以清白,本王佩服。只是我人微言轻,难以对阁下有所助益,还请先生另择贤主罢。”靖王见梅长苏仍是望着自己,只是目光不似方才那般明亮,心中亦有不忍,劝慰道“先生有麒麟才子之名,东宫与誉王府都对先生志在必得。以先生之大才,他日必能在这凌烟阁上占一席之地,有从龙之功,保不齐哪位皇兄就赏了。”

二人默默坐了许久,梅长苏欲为其添茶,靖王并未理会。因是他苦笑道,“看来殿下是信不过苏某人了。”靖王道,“兹事体大,一着不慎便要身败名裂,本与我又无甚关联,本王只当作是未曾听闻。”说罢竟是起身欲离去。

梅长苏此刻真真有些许稳不住了。靖王前面所云自身,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;后劝他跟从太子或誉王,亦是人之常情并不难料。唯独这句与自己无关,他却不知从何说起。赤炎,祁王,林氏,宸妃,这都是他的至亲至近,如何就与他无关?便是真如传言,这些年间景琰已经心灰意冷性情大变,那他对林殊,与自己的情谊,已然全都抛诸脑后了不成?

眼见着靖王打起珠帘,梅长苏横下心,道“殿下口中说并无相关,却暗中关照祁王遗孤,怕是口不对心罢?”只见靖王猛地停住脚下,手一挥放了帘子。珠子相互碰撞声音清脆,更称的室内悄无声息,气氛冷到极点。良久,方缓缓转过身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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